光阴的故事——我这三十年!
最近一直在听罗大佑先生的老歌,《光阴的故事》,起因是一部同名的台湾电视剧。讲述的是八十年代台湾一个眷村之中,一帮高中生,以及他们由各个族群拼凑而成的家庭间发生的故事。片子充满了怀旧的情调,也让我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这三十年光阴。《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》
我出生于1978年,据说那是改革开放三十年的起点。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半封闭的军事矿山里,所谓半封闭,就是说矿里的生活设施一应具全,根本不假外求,再加上那个时代,还有些倾斜性的政策,所以自然矿里的生活与我们所处的靠近沿海的城市,就有了很大的区别。
我在童年时期算得上是文艺骨干,长得清秀,再加上有个在教育系统工作的妈妈,当时矿里搞晚会,我往往都会被挑选上去表演一段。念幼儿园的时候,跳过小猴子舞,唱过大合唱,还说过相声,说起来也奇怪。越长大我反而越缩回去了,不但有了怯场的坏毛病,连长相都粗了起来,再不复当年的可爱劲了。
之前说过半封闭性,当然现在回想起来,也还是有不少流行的东西渗透到了我们这个淳朴的矿山里。比如走在路上,不时都能听到从谁家里飘出些邓丽君、刘文正的甜腻歌声;电影院、篮球场也经常能看见不少的年轻哥哥们留着披肩长发,穿着伪劣牛仔裤,故意做齐秦一样的时髦打扮。甚至连我们小学生也都开始有了一些所谓的“流行音乐”歌本,工工整整地把一些电视上看来,广播里听来的歌词抄上,有事没事地拿给同学传阅。当然,男孩子做这事的少,就算做了也不如女孩子们做得精细。我是看过我同桌的歌本,封面贴着翁美玲,里面还用水彩笔画上了许多好看的花边。
不只是传抄歌词,我们也唱,一大堆小学生排着路队回家,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,一大帮高低不同、参差不齐的稚嫩嗓子,就一起大合唱起《昨夜星辰》来。
“昨夜的,昨夜的星辰……已经坠落!……”
谁知道坠落是啥意思啊?谁又知道这歌必须得缠绵着点,婉转着点来唱才好听啊?都无所谓啦,大家开心就好,唱歌吗!那个时期,我们唱得最多的就是电视剧的主题曲,什么《万里长城永不倒》、《星星知我心》、都是我们排路队时必唱歌。
不过真要说到最熟悉的一首,对我们来说,还得是《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》。现在的孩子们或许也还都得加入少先队,但是估计早就不把这歌当一回事了吧?反正我唱给我上小学的侄子听时,他是没什么印象的。
我是第一批入队的孩子,当时很光荣、很骄傲。其实还不是因为我妈是老师啊。我二年级就戴上了红领巾,三年级做上了中队长,四年级就站上学校朝会的升旗台,双手挥舞着,打着节拍,做小指挥,带领大家一起唱《队歌》,其实我嗓子不好,到现在也还没搞懂音准、节奏什么的。但是当时,我确实是非常认真地在用力唱歌,甚至一直坚信着……
“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!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!…………”
就这么不知不觉的,我要念初中了,妈妈调进了城里,我也跟着,进城了!
《我的未来不是梦》——张雨生
刚进城时我还不太习惯,城里马路太宽,路上汽车太多,小朋友都不认识,班上的老师也不再叫我上台表演节目了。于是我就迷上了看书,听录音机。比我大四岁,早几年进城读书的哥哥房间里有很多书,还有台新买的录音机,我随便找了盒磁带,放进去,呀,怎么全是我听不懂的话?再看看磁带封面,一个梳着刺猬头,满脸茫然地看向远方,他的名字叫“暴风女神”?不对,他叫谭咏麟!
“狂风、猛风、怒似狂龙,巨浪乱撞乱动,雷电用疾劲暴力,划破这世界震破天空……”
这是我认识的第一位港台歌星,从此,我也知道了,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流行音乐。
我们这座小城位于湖南与广东的交界处,翻过一座五岭山脉就是说粤语的地界,再加上改革开放的力度越来越大,从打开的国门里,伴随着国际先进的知识,很多的“靡靡之音乐”也都溜进了国门。当年在我们这不少人上广东打工或者是做生意,所以粤语歌在我们这非常流行,走过大马路,街道两旁的店铺播放着的全都是当时正当红的粤语歌曲。谭咏麟、张国荣、梅艳芳,有时候还有罗文、许冠杰、林子祥什么的。我想我的粤语听力,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锻炼出来的。
初中生活很苦闷,但是好在有那么多的磁带陪着我。我知道了谭咏麟、张国荣退出歌坛,是因为他们的歌迷经常干架;陈百强死了,但是《一生何求》还是那么动听;张学友唱的《每天爱你多一些》是翻唱日本人的;我姐姐最喜欢梅艳芳的《伤心教堂》,我可不喜欢,大男人老把自己搞得这么悲悲切切的,不像话。
我也听台湾流行。我记得有一段时间,每天晚上,我跟哥哥两个人躲在房里,悄悄地打开收音机,调来调去,无意中收到了台湾“亚洲之声”的广播。从那里面我们听到很多比外面唱片店快很多的流行歌,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晚上听了小虎队的《蝴蝶飞呀》,可是大概过了半年之后,这首歌才终于在内地上市。
其实严格算起来,我接触台湾流行音乐比香港还要早,那是89年,我守在电视机前面,然后中央台就放了个专题节目,现在来看其实就是几首MTV而已,但是当时必须得这么个叫法。那个节目叫《潮——来自台湾的歌》。我大概还记得里面有小虎队,有姜育恒,还有王杰、黄莺莺、张雨生等几位但是隶属于台湾飞碟唱片的歌手。从那以后,他们就都红了,一直到现在,看《同一首歌》啥的,还老能见着这些老面孔们。
那个时期,港台流行音乐基本上统治了中国内地市场,虽然大多数的歌都是情情爱爱的,报纸上也有不少老学究们说过,这样不好,但是流行就是这么回事,很难上纲上线的,老百姓们爱听就对了。
但是当时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,却不是那些情歌,而是张雨生的——《我的未来不是梦》。
我已经读高中了,学习成绩还算不错,算得上踌躇满志。当时我是在一个理科重点班里,又是市重点中学,考上个好大学,似乎是很顺利成章的事情,当然,那也是当时,父母、社会对我们最基本的要求。妈妈对我管教很严格,她是文革前的老高中生,没赶上考大学,所以她一直希望我们替她圆了大学梦。
所以我经常会一边骑着单车在上下学路上飞奔着,一路突如其来地高声唱到,反反复复。
“我知道,我的未来不是梦!……”
《Smell Like Teen Spirits》——Nirvana
其实我最终也没有如父母对我的期望,考上一所重本。因为不久之后,我就开始听摇滚了。
最早还是从我哥那听来的,当时我记得是在一个很无聊的暑假下午,我第一眼就看上了那张磁带封面,四个长头发的男生,把自己的头像叠印在古朴、庄重,而又显得杀伐气十足的旌旗之上。出于好奇,我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。
“菊花、古剑和酒,被咖啡泡入喧嚣的庭院……”
丁武尖利得不象男人的声音,还有老五轰鸣的吉他声,一下就把我青春期过剩的那点热血给点燃了。从那天起,摇滚作为一个十分神圣的概念,一直深深植根在我心中。
很多年以后,我听到了这么一种说法。“三十岁之前不听摇滚乐,就等于没有过青春。”我很认同这种说法,虽然在早期,摇滚乐在中国很多家长的心目中,是糜烂的一种代名词,但是其实从青春的角度而言,或许也只有这种充分燃烧荷尔蒙的音乐,才最适合无怨、无悔的青春了。但是当时我当年全不知道还有后面一句,“三十岁之后,假如依旧还听着摇滚乐,那就是神经病”
当时我还曾经跟一些要好的朋友吹牛,我将来一定要组一支乐队,要弹吉他,要在成千上万人面前大声地歌唱、嘶吼。其实我最后还是做到了。
或许不应该把责任全部归咎到摇滚乐上,毕竟我休学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失恋,但是总之我最后是在复读了两年之后,才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师范类的专科学校。这让我妈妈很失望,我自己也很失望,但是好在我还可以继续听我的摇滚,做我的乐队梦。
很多时候,人生就是这么奇妙,在我以为自己终于将要被逼成为一名乡村教师的时候,我拥有了一支乐队。
那是1998年左右,地下摇滚在全国遍地开花,我展转认识了在本城的一些乐手,并与他们成为了朋友,又过了两年之后,很水到渠成地,我终于成为一支摇滚乐队的主唱。此时,我大学还未毕业,对未来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规划,完全陷入一种无政府主义的狂热之中。
我们到处搜刮打口磁带与CD,这是作为一种工业垃圾被引进中国的,据说在天津港,还有广东汕头就有专门下这种货的地方,磁带或者是CD上被打破一个缺口,但还是能听,我们到处找门路搜集这些东西。从那时候起,我基本上就不再听内地或者是港台的流行音乐了,那多庸俗啊?在当时的我们看来,只有Nirnava,枪花才是真正带劲的音乐啊!当时,我们甚至专门以听一些古怪的,没有人听过的乐队为时髦,以次来显示自己品位的独特和高深。
我们开始没日没夜地排练,照着听来的,看来的外国乐队的做派,修正着自己的乐风,其实我最想的是通过做乐队,找到一个所谓能与我志同道合的女朋友;我们写歌词,写很激进的歌词,但是其实最后我们能反叛的,也只不过是长达十几年的教育以及父母的管教;我们在舞台上演出,砸吉他,摆出各种各样的POSE将台下观众的激情推向最高点,但是演出之后,酒吧老板拿来的帐单则往往让我们头痛不已。
青春本来就是这样,在不断地自我摧残,同时又摧残着自己身边最亲爱的人同时,青春也就渐渐地离我们而远去了,唯一留下的,只是你徒劳无功,想要努力握住青春尾巴的痛苦。
但是事情并没有如我的想象,乐队发了两张自制专籍,巡回演出很多场,跑了好几个省,小有一点名气,但是最终还是解散了,我又再次回到了自我封闭的空间里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坚信,我是一名伟大的Rocker。
大学毕业前,我通过网络找到一位香港的编剧师傅,跟随他学习起编剧,所以在毕业后,我没有成为一名乡村教师。SOHO的工作方式让我有大把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,收入相对当时已上班的同学,算是非常优渥。所以我一直没有把走向一个正式的工作岗位当做必须的事情。我开始以写字谋生,同时依然做着我不切实际的乐团梦。
《千里之外》——周杰伦
2005年,我到了北京,进入一家影视公司,做编剧统筹。其实做影视不只是我的职业,也可以算是我的梦想之一。不过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我终于来到了曾经向往的,地下摇滚的中心——北京。
我在北京看了很多现场演出,也认识了很多就象我当年一样,为了一个虚妄的摇滚明星梦,而坚持留在北京的各个角落里死磕的朋友,我甚至还找到了一位我认为是跟我一样,志同道合的听摇滚乐的女朋友。似乎故事在朝着最理想的方向前进着!
但是正如之前说到过的,青春就是会不断地摧残自己,摇滚则是加速这个过程的催化剂。在换了好几份工作,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后,我又离开了北京,回到老家。继续做起我自由编剧,这一份很有“前途”的职业来。
2008年,是我很倒霉的一年。过完三十岁生日那一天,我又一次失恋了,其实这个无所谓,失恋对于我来说是常态。但是那一夜,回想起自己这三十年来的路程,突然有了许多感慨。
我还没结婚,一定让妈妈失望了,她就带着这样的遗憾,在我而立之前离开了我。我也没有变成那个我想要变成的人,虽然我一直都说我并不是一个在乎名利的人,但是在三十之后我才明白,妈妈希望我做到的,不过只是能够稳定地生活下去而已。可是我大起大落、漂泊的个性,应该是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吧?
与我差不多大的周杰伦已经成为了亚洲天王,但是他也还是唱起了《千里之外》啊,不知道这时,他心里是不是也如我一般,突然领悟到,当青春如白驹过隙般消逝,那些从指缝间溜走的时光,还有三十之后的道路应该怎样继续走下去呢?
“我送你离开,千里之外,你无声黑白,沉默年代,或许不该,太遥远的相爱。……”
我还在听歌,已经不会再执着于曾经的摇滚激情,只是现在有了KTV,听歌全是为了唱K的需要。我经常邀上三五好友,到KTV点上一大堆张国荣、谭咏麟、张学友的歌来过瘾,差不多年纪的人,毕竟都还是听这些长大的。有时也要学些新歌,只唱老歌显得我们多不与时俱进,毕竟也才刚满三十呢。周杰伦的中国风我很喜欢,虽然方文山写的中国风歌词里经常有这样那样的小纰漏;蔡依林的少女情怀我也喜欢,偶尔还能在酒后兴起的时候,随着《舞娘》的节奏跳上一段难度不小的舞,好玩吗,朋友们都还在,酒兴也还正酣着呢。偶尔也会翻出自己以前做过的专籍听听,都散失了,现在我自己手头都没了当时做出的CD或是磁带,只有从朋友那转来的几首MP3。其实很难听,也没什么新意,基本上就是东拼西凑,学来的东西,但是为什么每次听下来,我都还是会感觉到热血沸腾呢?
《光阴的故事》——罗大佑
唱片业正在成为黄昏工业,虽然每年冒出来的新人歌手还是那么的多。可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买过一张唱片了,大多数时间只是通过网络、电视、甚至KTV了解最新的歌曲。我也还在听歌,只是不可能再象当年那么的痴迷。我的摇滚梦也早就碎了,毕竟一个不识谱,不会乐器,甚至连节奏、音准都不太稳定的路人,是不太可能成为舞台上光芒四射的Rock Star的。
我想我最终都还是会结婚、生子,象妈妈希望的那样,成为一个稍微正常的人。音乐不再会是我生命的全部,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点缀罢了,或是回想起来或许有那么一些不舍,但却也只在午夜梦回时才会为之轻叹两声而已了。
就好象多年之后,再重听罗大佑先生的《光阴的故事》,突然之间有了无限的感慨。不知道他当年写下这首歌时,是不是也如同我现在一样的伤感,正如歌词中唱到的那样。
“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,改变了我们,……”
页:
[1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