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丹重温最美古诗词
讲论语和庄子 时,她想以哲理性知识给人们思想升华,讲昆曲和趣品人生时,为的是填补中国人在生活方式上的空白。现在,于丹进入了她的第三阶段:唤醒诗意。于丹飞抵广州,宣传新书于丹:重温最美古诗词,却连夜直奔方所书店。
"在这样一个蓬勃的南国,我穿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,穿着平底鞋,晃晃荡荡地抱回一包书,我觉得这种节奏挺诗意的。"于丹说,"我一直认为我们从容内心的最大敌人,绝不是外在节奏的紧张,而是内心状态的焦虑。"
在高速运转的"快时代"中,于丹企图以这本书,将人们的心态带回"慢世界""如果你觉得只有还完房贷、弄完医疗保险,把晋级、职称、论文都搞定了,茶余饭后才有时间读诗,那诗意真的就会越变越奢侈。但如果你认为诗意是生活中的必需品,那它便会须臾不离你的生命,它一直都在。"
"没菜可偷,没魔兽可打,没人想过在虚拟世界里去做一个英雄,但那时候的我们拥有真实的世界,那是一个诗意飞扬的年代。"
中国古诗词是"于丹讲"的第三个阶段。
"讲论语和庄子是第一个阶段,因为哲理性的东西能带给人们思想上的升华。后来发现中国人其实缺少生活方式,于是有了第二阶段的昆曲和趣品人生,讲怎么喝茶怎么喝酒怎么拼琴怎么笑傲江湖都是仪式感的东西。"哲理性的知识是上班时候用的,要想让生命中所有的外在的仪式都拥有灵魂,就有了于丹的第三个阶段:唤醒诗意。
直接把于丹推到公众面前重温诗意的动力,是她的大学课堂,她一直给学生们讲诗,却发现当下的年轻人并不爱诗,甚至变得越来越不信任诗意。"这让我非常惊讶,我认为20岁左右的人爱诗,就像恋爱一样顺理成章,如果一个人对爱情还抱有激情,他就应该对诗歌抱有激情。"于丹不可避免回想起她的20岁,一群人骑自行车远行,找一片草坡把旧报纸一铺,躺在地上一边仰望星空一边大段联句背诗,从中国古诗词到西方现代诗,再到当时朦胧诗派,在上世纪80年代的年轻人灵魂中此起彼伏。"没菜可偷,没魔兽可打,没人想过在虚拟世界里去做一个英雄,但那时候的我们拥有真实的世界,那是一个诗意飞扬的年代。"
对于丹来说,读诗也有几个阶段。七八岁的童年,门外正在"批林批孔",门里的她读的是李商隐满腹心事,是"来是空言去绝踪,月斜楼上五更钟",是"相见时难别亦难,东风无力百花残",是"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枉然",直到今天她也觉得,人人都能在李商隐的忧伤中遇见自己的心事;十几岁的少年,爱的是李白的剑酒江湖,是"长剑一杯酒,男儿方寸心",是"且就洞庭赊月色,将船买酒白云边",是"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",她所遥望的李白世界,从来都没有朦胧色,哀乐无极都是如此鲜艳;二十几岁的青年,方才懂得杜甫的生命坐标之大,是"江汉思归客,乾坤一腐儒",是"飘飘何所似,天地一沙鸥",是"锦江春色来天地,玉垒浮云变古今",感动她的是杜甫沉甸甸的担当,以及在天地间不断对自己的反问。
"诗歌让我懂得,人生如此多元。我可以因为李白的天真喜欢他,也可以因为杜甫的沉重而流泪。"再往后走,于丹在诗歌中找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苏东坡,光是林语堂所著的苏东坡传,她就收集了四个版本。"如同林语堂所说:只要提起苏东坡这三个字,中国人就会露出会心的微笑。只有苏东坡到海南的时候可以说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,只有他能在没东坡肘子吃的时候可以说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,只有他能在没人找他逢迎过节的时候说良天佳月即中秋,菊花开日乃重阳。苏东坡打破了所有外在的规矩框格,入世,他比李白更有担当;出世,他比杜甫更加逍遥。他不像陶渊明那样归于田舍,他仍然有西北望,射天狼那样的英雄之志,但当政治的大风大雨来临的时候,他可以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"
于丹讲起古诗词时激昂非常,正如她的学生所说:"于老师提起李白,跟提起她二舅似的。"她很享受这种心态:"我一直觉得诗词是我的家,每天不管多紧张,我带着它们一起去远行。我们今天不是情感少了,而是找不到那么优雅的表达方式了。我经常说,诗意不能改变地震海啸泥石流,诗意也不能迅速缓解经济危机,但正因为我们必须面对这一切,我们才格外需要诗意平衡我们的内心。"
"杜甫是多么爱宋玉啊,可以怅望千秋一洒泪,但是我们今天爱杜甫,就是画点漫画,说杜甫很忙吗?"
于丹常常给她的学生讲情诗,讲辛弃疾的"若教眼底无离恨,不信人间有白头",讲苏曼殊对上的那一句"天若有情天亦老,月若无恨月常圆",于丹想证明的是:我们现代人表达爱,总不能只会扯着嗓子唱"死了都要爱"吧?
于丹也爱流行歌曲,每次去KTV的必点曲目是周杰伦的青花瓷和兰亭序,在那些中国风的歌词中,她能找到古诗词的一脉相承诗经里的伯兮,寄情于忘忧草,唱着"焉得谖草?言树之背。愿言思伯,使我心c",唱至现代,就成了刘德华忘情水中的"给我一杯忘情水,换我一生不伤悲,就算我会喝醉,就算我会心碎,不会看见我流泪";李商隐曾感慨"昨夜星辰昨夜风,画楼西畔桂堂东",黄景仁接着说"似此星辰非昨夜,为谁风露立中宵",于是便有了费翔的昨夜星辰;从李白端酒发问"青天有月来几时?我今停杯一问之",到苏东坡接过杯子长吟"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青天",一直到徐小凤唱明月千里寄相思正如对明月的追问从未斩断过,在于丹看来,中国诗词的意向一直没有衰亡过。
"文化是什么呢?文化不过是个表情达意的东西。诗意是什么呢?诗意不是你背出来的诗,而是你让生活变得更浪漫、更多情、更温柔。诗意是一种表达爱的能力,表达对人的爱,对万古山川、对世间永恒的爱。"于丹说着,又背起杜甫的"摇落深知宋玉悲,风流儒雅亦吾师。怅望千秋一洒泪,萧条异代不同时"来,"杜甫是多么爱宋玉啊,可以怅望千秋一洒泪,但是我们今天爱杜甫,就是画点漫画,说杜甫很忙吗?"
有人曾对于丹说:"现在纳兰性德的词那么流行,他在文学成就上怎么能跟李杜苏对比呢?为什么他的地位也能这么高?你不出来纠正一下这事儿吗?"但于丹想反驳的是:"大家爱纳兰,爱的是他那种深情,那种当时只道是寻常,那种寒冬饮冰水,点滴在心头,爱纳兰总比什么都不爱要好,人生能够体会一点深情,总归是好事。"
事实上,在于丹出版这本于丹:重温最美古诗词前,市面上一直不乏赏析古诗词之类作品。有人诟病此类现象,于丹却将此看作一件好事:"就像大家爱昆曲一样,它成了一种时尚的生活方式。如果诗歌能够掀起一个风潮,能够让我们粗糙的心在紧张和忙碌中变得柔和一点、温润一点、安静一点、浪漫一点对这个时代来讲,是一种幸运。"
"我不把读诗当成一件茶余饭后锦上添花的事,我认为诗意是我们血液中的一种救赎,它能够重新点燃你的激情。"当别的小孩都在背论语的时候,于丹更愿意让自己不到七岁的女儿多读些诗,因为她觉得:"诗意会让一个人的气质变得不同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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