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角，那颗晶莹的泪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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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，是我人生中最痛苦难忘的一年。好人与病人、生与死，有时就是隔夜的事。4月22日一早，平时血压血脂血糖都不高，头天晚上睡觉还好好的我突发脑梗，左边肢体一点也动弹不得。
一场大病，让我想了很多很多，最多是关于生命的思考。想了儿时过年姐弟三人围在父母膝下嬉戏最快乐的时光。住医院的4个月，心里积淀下无限感慨，跟谁说呢？跟儿子说阅历太浅，跟妻子说不够爷们儿，最想找的那个倾诉对象，就是母亲了。正如慈禧写给母亲70大寿的诗：“世间爹妈情最真，泪血溶入儿女身。殚竭心力终为子，可怜天下父母心！”过去，母亲总在我耳边唠叨什么“热吃”、“多穿”、“忌凉”、“早睡”、“少说”、“莫强”等，每当我不耐烦时她又总是告诫我：“等你老了就明白了”。现在回想起来，母亲的那些烦人的唠叨，实在是富有人生深度的至理名言！经过大病的悟彻，母亲的话全明白了，见面时一定把这个醒悟过程向母亲说说，并就以往的少年张狂向母亲道歉请罪。
可此时的母亲，正在老家黄骅呢。此前10多年，母亲一直在京跟我住。2005年弟弟买了新房，非要接母亲到他那住一段时间。2009年春节我和妻儿回老家陪母亲过年，商量好回京后就找保姆，找好保姆就把老人家接回来。正盘算着接母亲回京，9月18日，弟弟打来电话，母亲患脑出血，在当地医院重症监护病房，昏迷中。
挂了电话，惊诧中我想起一事儿。头天，9月17日，我觉得有些头晕，就找血压计量了一下血压，结果正常。现在回想起来，莫不是母子的某种感应？血压一直偏高的母亲那时正头晕？想到这，心里后悔起来。我和妻儿立即去黄骅看望母亲。在黄骅的一个花店里，给母亲精心制作了一个花篮，这是昏迷中的母亲仅能享受的东西了。
病床前，我对着昏迷中的母亲不停地呼唤：“妈，我是文岗，我和小霞于晗看您来了”，说来也奇，随着我的呼唤，一颗晶莹的泪珠，挂在了母亲左眼内侧的眼角上。近几十年，凡母亲遇有病灾，只要我出现，总能逢凶化吉，在母亲眼里，我就是保佑她的神灵，这一次，或许她猜想我又来救她了。一旁的儿子惊喜地说：“爸，爸，快看，奶奶听见了！”是的，冥冥中母亲微弱的意识感知到了，知道她的骨肉看她来了。这颗泪珠，是我们母子灵魂的会意和心神的沟通；这颗泪珠，或许也正是母亲要对我说的千言万语。
是的，这就是我们母子向往已久互道衷肠的倾诉，也是与母亲相见的最后一面。9月21日晚6点37分，母亲去世，享年82岁。9月23日，母亲下葬。灵柩前，伴着哀婉悲凄的唢呐声，我给母亲磕了4个头，心中呼唤着：妈，您一路走好，下辈子，我还给您当儿子！
自打父亲1991年去世后，母亲就是家里的天。母亲在，家就在。母亲去了，家里的天就塌了，我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飘荡。无限感慨，要向母亲倾诉的千言万语，最终没有说出来，沉在心底凝化成这样几句话：
少时当解唠叨音，业忙多尽子孝心。千万莫想待明日，碧海青天悔无门。
文图提供 于文岗